向蒯大富韩爱晶两兄长谈一下希哲的自传《走向黑暗》

    

     近日,蒯大富韩爱晶两兄长微信里都向希哲提到了希哲20年前的自传《走向黑暗》。这里我稍谈谈。

     这部自传,记录了希哲自1966年文革始至1981年全国“民主墙”被邓小平取缔镇压和入狱的那段历史。它对历史事实的叙述是真实的,对希哲自己的思想演化过程的叙述,也是真实的。但现在回头看,有一个重要错误,就是对毛泽东主席的认识,那时,是过于向右偏激了。

      希哲前不久都说过,文革批林批孔后,他只是对毛和中央文革的一些说法做法开始有批评,主笔写了《社会主义的民主与法制》,仍然是拥毛的。“小王”对毛最愤怒和背离,始于毛和中央文革对民众纪念周总理的“四五运动”的镇压。后来入狱(第二次入狱),通读了《资本论》,感到了资本主义作为社会发展的不可逾越的“自然阶段”,它的复辟是必然的,无可抗拒的。因此,虽对毛的文革反官僚阶级路线继续肯定(提出了“人民文革”概念),但对毛文革的反资本主义路线(“让资本主义绝种”)的路线,则是否定了。认为毛建国后,应坚持他七大确定的“新民主主义”路线。

      希哲这时的全部思想和要贯穿表达的意思,读了《走向黑暗》里“后记”这一段,就全能了解了:

 

《走向黑暗》后 记

一九九一年夏,从遥远的莫斯科传来“八.一九”政变的消息时,我已在狱中度过第十一个春秋了。罗海星敲响了水管(这是我们的“电话”铃声)。我们各自爬上了窗口。

“怎么搞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有些惶惑。

我兴奋地说:“CP完蛋了。叶利钦胜利了!”

随之,我们看到了共产党政权在苏联和整个东欧令人目瞪口呆的土崩瓦解。

那一天,十二月二十五日,红旗终于无可挽回地从它飘扬了七十余年的克里姆林宫上空飘落下来了。作为政治犯,按理说,我们应该是高兴的。但罗海星告诉我,他有些难过,他曾是一位共产党员。

我也有些难过。望着这零丁飘落的红旗,不免心酸,双目有泪。

啊!红旗!红旗!当年保卫过你的保尔.柯察金们哪里去了?二十年前,我们千千万万的青少年踏进文化大革命的第一天起,就是以保卫红旗为矢志的。我们叫做“红旗派”.像保尔一样,我们也曾经在那鲜红的旗帜上洒下过几滴自已的鲜血。

是我们背叛了红旗,还是“红旗”背叛了人民?

我曾经说过,对本世纪初叶那些追求共产主义理想的先躯者们的奋斗,我始终怀抱一种敬仰之情。人类的美好理想,从孔夫子的“大同”到西方耶稣的“博爱”,都是一种朦胧的共产主义精神。人类几千年都夸父追日一般,追逐着这个伟大崇高的目标。

但是,当共产党胜利了,它把这乌托邦施行於社会,强制人民去实行的时候,我们却看到了它给人民带来了多么巨大的空前灾难。

从纯粹个人的感情来说,亲眼看到这面人民曾为它付出了巨大牺牲的红旗飘落下来,是会感到难过的。但是不要忘了,正是这面鲜艳的、美丽的、似乎一切都是在为人民利益着想的红旗,成为了布尔什维克派共产党对人民实行专制统治的全部藉口。

那末,让历史上应该消逝的东西消逝吧!

“无论古老世界崩溃的情景对我们个人的感情是怎样难受,但是从历史观点来看,我们有权同歌德一起高唱:

既然痛苦是快乐的源泉,

那又何必因痛苦而伤心?

难道不是有无数的生灵,

曾遭到帖木儿的蹂躏?“(马克思《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

一九九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希哲现在是怎么认识的呢?希哲仍然坚信,资本主义至今没有释放尽它能容纳的全部社会生产力,它还有长远生命力,那末,按《资本论》所论断的,它将像水的顽强向下流淌一样,无可阻拦。但,任其泛滥么?不!还是需要社会主义的左翼力量去抵抗它,抗御它,筑起高耸云天的大坝去因势利导它,不可任其泛滥汪洋恣肆,给人民带了没顶的灾难。

因此,希哲那时,是片面理解马克思《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了。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一个历史唯物主义者,他相信历史的规律,他理解在这历史规律下弱势民众所可能遭受的无可避免的痛苦,他不能纯出于宗教般慈善的心,去希图根本扭转历史车轮,但他又不能在“那都是必然的”的冷酷眼光下对人民的痛苦听之任之。他应在顺其规律的基础上,尽可能地去奋斗,减轻人民的痛苦,为人民谋最可能的利益,支持人民对资本主义弊端的一切反抗。鼓吹放任资本主义泛滥的右派开口闭口“人道”“人权”,咒骂人民对资本主义的反抗对社会主义的向往,诬其为“脑残”“二百五”,其实,社会主义者,共产主义者才是最人道,最人权的“人道主义者”“人权主义者”!

这个角度看,毛泽东文化大革命发动人民批判资本主义路线,反对资本主义复辟的运动,是有他深远积极意义的了。由此,我们也可以理解了,今日中国,最坏的资本主义泛滥横流,广大弱势民众苦痛不堪的情况下,毛泽东与文革被污化诅咒三十余年后,人民竟又会那样普遍地怀念毛泽东和他的文革路线了,也就能理解左翼社会主义力量为何能在中国再次地崛起了。

因此,《走向黑暗》,希哲在这点上是认识有了深化的。特别2007年后,希哲一面支持左翼民主运动的兴起,同时,也对自己有所纠偏的。

我认为在“反对新生资产阶级”垄断社会权力,“反对社会两极严重分化”,“共同富裕”的邓左派路线下,共产党是可能走出一条社会合力制约的“可控的资本主义”道路的(这就是民主!)。关键在左翼力量的觉悟、兴起和日益强大。

但是,我们必须注意到左翼中的“革命”倾向。极左翼“革命者”坚信社会主义今日是可以胜利的。资本主义在中国的复辟,不过是邓小平和共产党占了统治地位的右派官僚的主观背叛,是对毛泽东文革的私怨报复,是他们个人的品质问题,而不是社会规律的必然性问题。因此,习中央对过去三十年资本主义无节制泛滥的纠偏、“筑坝”,他们不满意,他们要求习中央路线,必须回归毛泽东路线,否则就要“革命”,推翻“特色政权”,咒骂一切不对习路线持“革命”“推墙”态度的左翼人士为“保党救国派”,“保皇派”,“宋江”。这又将是另一个极端。希哲一般不喜写长文,不求一篇面面俱到。这问题,得便专门再写吧。

稍作回答。谢谢蒯大富韩爱晶两兄长。

2017年元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