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马克思博士，我是王希哲，来自中国。青少年时代起，我就是你的信仰者。我读过你的著作。在监狱里，我通读了你的《资本论》第一到第三卷。我坚信了你的学说：社会主义必将代替资本主义。人类生产力发展现实的状况决定了人类现实的生产关系和社会关系结构，它是不以人们主观意志为转移的社会发展规律。这是科学的社会主义。但我一直思索着两个问题，今天终有机会我来到了你的墓前，通过心灵向沉睡的您请教。

      第一个问题是，你说，任何一种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生产力还没有充分发挥出来之前，是绝不会灭亡的。你十九世纪中就断言，资本主义的丧钟已经敲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必将炸毁，社会主义可以此时取代资本主义了。那么显然，你是认定你所在的十九世纪蒸汽机生产力代表的资本主义已经是充分发挥到尽头了。但那时起，近二百年过去了，我们后人看到，电力、核力、计算机等所代表的巨大新生产力还在不断涌现，资本主义所能容纳的生产力似乎还远远未能发挥到甚至我们今人所能看到的尽头。马克思博士，你是否会感到你对十九世纪资本主义生产力达到的程度估计过高，断言资本主义面临灭亡，过早了一些呢？

      第二个问题是，你断言工人阶级是无产阶级，它除了出卖劳动力一无所有。它肩负了资本主义掘墓人的历史使命。但我们看到，工人，特别是资本主义比较发展的社会，工人的工资，并不仅仅是维持劳动力再生产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反映的价值，通过斗争和技术的发展，工人工资也不同程度地包含了少量社会剩余劳动时间的价值，即商品劳动力利润。马克思博士，你也说到，劳动力就是“工人的唯一财产”，工人出卖它就会要求它像一般商品的买卖一样获得应有的价值，就包含了利润。这就表明，工人阶级并不是无产的阶级。没有绝对无产阶级。工人阶级就是小资产阶级。他们把工资中微薄的利润艰辛积累起来，便希望开小商店，或买房出租，买股票进入投资场挣钱，企图使自己上升为中产阶级，再不断作更上升发达的梦。小资产阶级与农民一样，自发性是向往资本主义而不是向往社会主义的。所以，工人阶级的自发性也是向往资本主义的。它不是资本主义的掘墓人，而是资产阶级的后备军。工人也反抗资本的过度压迫，但那只是它在受压迫的时候，一旦真社会主义了，它作“主人”了，它仍会渴望上升为新资产阶级，反过来压迫仍处工人地位的它原所属的阶级。若这个原教旨的社会主义不允许这部分的工人上升为新资产阶级，强制他们永远只能平等地拿与其他工人大体一样的工资，他们便感到痛苦，不是“自由社会”，不能出人头地，没有“出头天”，他们就会设法逃亡到资本主义外国去寻求出路，或革命推翻这个社会主义。苏联东欧的社会主义及其“柏林墙”，不是别人，正是被工人阶级（团结工会）为主力推倒和推翻的！

      我感到，只要资本主义还能似乎有机会使人赚钱上升，改变阶级地位，它就是人们向往的，有生命力的，无法灭亡的。什么叫“资本主义可容纳的生产力充分发挥”完毕？我理解，就是经济发展到某一天，人们已经不能在，也不必在资本主义方式下赚钱上升了，资本主义对人没有激励作用了，资本主义的命运才该自然结束了，马克思博士的社会主义才可能开始了。

      现在中国的社会主义，是经历了艰苦探索和沉重教训后，由共产党领导的一种保留了若干社会主义经济要素的资本主义。它不是自然资本主义，而是一种尊重社会发展规律，又能自觉地向社会主义方向引导逐步发展的资本主义。号称特色社会主义。它既能给人们通过自己人生奋斗阶级上升的自由和机会，又能适当节制无序资本的作恶。马克思博士，我认为，它是符合你关于一个社会哪怕它认识到了自身的发展规律，它也是不能跨越它自然的发展阶段的。所以，我是支持今天中国的特色社会主义的。我今天的立场，是既反对回复不受节制的自然资本主义的右派，也反对要求回到完全取缔资本主义的原教旨社会主义的极左派的。你认为对吗？向导师请教，请您给我启示。

      向你致敬。

2022年4月24日

伦敦海格特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