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俄联邦国家”

王希哲

中国人，总把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的所谓“外东北”，视为中国失去的“北方领土”，念念不忘，不断警问当局“何时收回？”。
这西伯利亚“北方领土”，是什么时候“失去”的？是19世纪60年代，前清帝国时代。前清帝国时代失去的领土，凭什么可以今天仍视为“中国失去的领土”呢？道理是，今日中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继承的是前中华民国政府的国家权利；前中华民国政府，继承的是前清帝国政府的国家权利。19世纪60年代前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的“外东北”直至额尔古纳河以东的西伯利亚，都是清政府的领土。它后在沙皇俄国的军事暴力威逼下，不得已连续签下了“不平等条约”，被俄国人割走去了。所以，在至今的中国人眼里，他是中国的失土，理应择时“收复”。

但是，为什么不深想想，前清帝国又继承的是什么政府的国家权利？难道不是继承的前明帝国政府，前元帝国政府的国家权利么？更上推的宋唐汉秦不说它了。凭什么，要将中国的历史版图截始于前清？中国人只认清朝？前元帝国的版图不算中国的数了？那位“一代天骄”，为争多娇的中国江山也来竞折腰的成吉思汗，是谁将之列祀于中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庙的？毛泽东！大元朝当然也是中国的正朔王朝！前元帝国的版图当然也是中国领土的历史版图。这版图到达哪里？到达里海多瑙河，今日整个的俄罗斯，不说中亚，都在大元北京中央政府所封各汗国的辖下。虽成吉思汗子孙们的封国间不断地发生内斗、分裂，又回归认同北京的大元“中央”。

那时的俄罗斯人在哪里？散于各部落。各部落的头脸人物无论基辅莫斯科都争着能作蒙古统治者的代理向全俄罗斯各部征税。莫斯科最卖力，得蒙古人信任，因而发展了起来。多年后“俄奸”们有了羽翼，也开始了反叛。但蒙古人二百几十年的统治，特别是俄罗斯精英人物必须和巴不得与蒙古贵族女子通婚，相当深刻地混血了俄罗斯人与蒙古人。莫斯科的沙皇“始皇帝”伊凡雷帝、开疆拓土的俄罗斯民族图腾彼得大帝，直至“无产阶级的伟大领袖”列宁、斯大林，都有着蒙古人血统。以致直今天的欧洲，无论俄罗斯人怎样贴上脸来，就是不愿承认俄罗斯人是欧洲人，而坚信“扒开每个俄罗斯人的皮囊，都能发现他们是蒙古人！”。事实上在俄罗斯人的民族意识里，确深藏着成吉思汗，激发着继承成吉思汗蒙古帝国遗业的渴望。其今日的思想代表人，便是据称普京的大脑和国师的亚历山大.杜金。后面再说他。

半蒙古人的俄罗斯人既然深藏着继承成吉思汗蒙古帝国遗业的渴望，他们当然要无止境地向东开拓。这是理解俄罗斯人为什么所谓“对领土特别贪婪”，和为什么俄罗斯（前苏联）版图如此庞大几等同成吉思汗帝国的匙钥。

但俄罗斯人东征到达额尔古纳河岸，终于与西伯利亚和满洲的女真发生了历史的对撞。要知道，蒙古人与满洲的女真是数百年世仇。这里就不能不说一下蒙古人与女真人的历史恩怨。漫长的历史太复杂，只能简略地说。

俄罗斯人至今称中国为“Китай'”（契丹）。中原王朝著名的杨家将抵抗的就是他们。契丹在北中国建立的辽朝被兴起在中国东北的女真人金所灭，金再就手灭了北宋，雄踞华北建立了女真金朝。但黄雀在后，兴起于北大漠草原的成吉思汗蒙古人，联合南宋灭了女真人的金朝，又再反手灭了南宋。忽必烈定都北京，建立了南自南中国海北至北冰洋的庞大元朝。忽必烈的秘书刘秉忠有词《木兰花慢》，脱口第一句就是：“望乾坤浩荡，曾际会，好风云！”。这气吞宇宙八荒之词，毛泽东之前，只他大元朝刘秉忠一人能了！同时，便是拔都、窝阔台、旭烈兀等成吉思汗子孙们的纵马向西远征，打通亚欧壁垒，在东欧中亚建立各汗国，承担起了13世纪“一带一路”的世界历史重任。

女真人的金朝被蒙古人灭，他们当然不服气。回老家东北满洲卧薪尝胆几十年。待朱元璋的明朝把蒙古人赶回漠北草原，女真人便要乘机报仇灭蒙古了。今天中国的一般人都以为明赶走了元，元就灭了。不是的。元朝北撤后，仍在今内外蒙、西伯利亚直至叶尼塞河，哈密、甚至云南一带坚持了中国元朝社稷二百多年，史称为“北元”。这是中国历史“东晋”“南宋”“南明”之类的通例。北元其性质，犹如今天被中华人民共和国从大陆赶走仍存在于中国台湾的“中华民国”。“中华民国”治下的台湾，当然是中国的一部分，如何北元治下的北蒙西伯利亚就不是中国的一部分？北元趋弱内乱，已号称后金的女真领袖努尔哈赤，终于为前金报仇，最后灭了元，夺取了北元“外东北”大片土地。他的儿子们皇太极多尔衮建朝大清，又再借重吴三桂挥师入关灭了明。但这大清，没有“将革命进行到底”，满足于中原、南国、台湾和西域西藏（已为中华民族立下大功劳了）便勒马不前，没再继续西征，彻底收复大元帝国乌拉尔以西各原蒙古汗国的领土。这让原各汗国混血的半蒙古人俄罗斯人兴盛起来。问题就来了。

把上述简要地再说一遍：先蒙古人（元）灭了女真人金；数百年后女真人后金（清）复仇，又最后灭了蒙古人元。这时，血管中流淌着蒙古人血液的半蒙古人沙俄俄罗斯人，开始手握着西方较先进火器向东扩张了。在俄罗斯人看来，他们是蒙古人事业的后来继承人；他们的向东拓展，是在收复他们的故主浩大蒙古人帝国的故土，兼向灭了蒙古的女真人再报仇。上面说过，今天的中国人只知道俄罗斯人如何地贪婪土地疯狂向东扩展，造就了今日那么庞大的俄罗斯版图，却少人明白推动他们无止境东向的背后逻辑。俄罗斯人要“收复”的蒙古帝国故土，当然包括了早已建“清”定都北京的女真人的满洲、外东北及整个黑龙江流域和西伯利亚。这是他们俄罗斯人的历史正义观。